“修身”意为陶冶身心,涵养德性,修持身性。修身的具体行为表现日常生活中就是择善而从,博学于文,并约之以礼。修身的本质是一个长期与自己的恶习和薄弱意志作斗争的过程,时时检束自己的身心言行,用诚心、仁爱、谦逊的情操来祛除思想中的杂质,理治那些令我们轻浮、骄傲、自大、邪僻的外因、内因。修身最切实的办法就是择善而交,用最朴实无华的态度切磋仁爱的学问,开辟出人生的境界,生命的善果就会渐渐成熟,华而硕实。“修身”一词出自《礼记·大学》,但道家、墨家也都讲修身,内容不尽相同,道家的修身要求做到顺应自然,墨家则要求做到志功合兴利除害、平天下。
在今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新时代,讲习修身之道犹为重要。而时代的俗世化,且让人忧心忡忡。俗世化最显著的表现是物欲横流,耻感淡薄,各种突破道德底线的事件、各种殊无禁忌刺激感官的话题充斥于日常见闻,确是不争的事实。“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是现经济发展、科技进步、物质享受高度发达,为什么社会道德却出现如此大的反差?要找回人之为人的基本精神、重构社会的基本价值,该从何处入手?著名文史学者刘梦溪先生在《论知耻》文中认为,在中国文化中,“仁爱、诚信、爱敬、忠恕、知耻、和同”这六组价值理论具有永恒性和普遍性,既适用于古代,也适用于今天;不仅是为中国人的基本义理,也是中国文化贡献给人类的价值。《论知耻》以疏解《礼记·中庸》提出的修身三达德(智、仁、勇)为题点,论证“知耻近乎勇”一德为士的首要品格,对“好学近乎知”和“力行近乎仁”两达德,疏解仁是亲、爱、宽、博意涵的括称,只有在与他人的关系中方能得以呈现。孟子的“人之四端”,其中“羞恶之心”即为知耻,无知耻之心,在孟子看来则为“非人”。“礼义廉耻,国之四维”语出管仲,也是第一次把“耻”和“廉”连接起来。欧阳修在《新五代史·冯道传》的叙论中提出:“廉耻,立人之大节。盖不廉,则无所不取;不耻,则无所不为。”至明末清初,顾炎武鉴于明亡的历史教训,更提出“士大夫之无耻,是谓国耻”的发人警醒的人类尊铭,并在《日知录》中讲“知耻”与修身连在一起。
《礼记·中庸》曰:“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知斯三者,则知所以修身。”“知所以修身,则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则知所以治天下国家矣。”这和《礼记·大学》的思想完全一致。大学之道的“三纲领”为:“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盖“新民”是指人格的培育,恰合于“三纲领”所期待的完美的教育目标的本义。亦即“明明德”是指德,“新民”是指教,“止于至善”是指通过教的过程,以复其本然之善。而为了实现“明明德”、“新民”、“止于至善”的纲领目标,《大学》给以实施的“八条目”,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无论反推还是正演,“修身”都是扮演转折角色的核心环节。“八条目”可简化为:“格、致、正、诚、修、齐、治、平”,段落性更为清晰,可分解为两个段落:第一段落为“格、致、正、诚”,第二段落为“修、齐、治、平”;“格、致、正、诚”四条目,可以理解为“修身”的细目,而修身又是“修、齐、治、平”四条目的起点。可见修身既是大学之道“八条目”的转折点,又是“八条目”承上启下的关节点。
所以《礼记·大学》给出一个总括性的结论道:“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一是”是为全提,有不遗漏、无例外、全体皆然之义涵。这等于把“修身”当作了全体民众必须履行的共同义务,连天子也不例外。故在中国传统社会,修身不是一般的提示性的单一义务,而是全体遵行的普遍性的义务。不仅是大学之道的本,也是人的一生志业之本。所谓知就是要知本,所谓治也是要治本。所以“知本”是“知之至”,即“知”的顶点。换言之,要想让修齐治平的人生道路和社会理想得以实现,首先必须从修身开始。
《荀子》也讲修身,但并不试图给修身下明确的定义,而是阐释何以需要修身以及修成什么样的德品。荀子认为修身的目的是为了向善,故《修身》开宗明义写道:“见善,修然必以自存也;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不善在身,灾然必以自恶也。”荀子本来主张人是“性恶”的,即把人的正常的欲望和生理需求,一律以“恶”括而论之。“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焉,顺是,故争夺生而辞让亡焉。”但荀子确乎是极重修身,言道:“扁善之度,以治气养生则后彭祖;以修身自名则配尧禹。”可见对修身的功用期待之高,而修身的不二途径,是经由礼义仁德的熏习培育。对一个士人而言,礼义仁德的养成既是修身的途径,又是修身的归宿。荀子曰:“礼者,所以正身也;师者,所以正礼也。”“无礼何以正身?无师,吾安知礼之为是也?” 意思是说,修身的过程即是以礼义来“正身”的过程,而礼义的养成,须经过师法和学习。因而荀子强调:“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 如此提倡以礼义仁德来“修身”,这与《中庸》的“修身”主张可谓同归而合流。《中庸》论修身,以“知耻”为始点,荀子的修身论,也以有无廉耻为贤与不肖的道德分界。“偷儒惮事,无廉耻而嗜乎饮食,则可谓恶少者矣”(“偷儒”即为懦弱、怠惰、畏劳的代名词)。
《中庸》的修身“三德”,知、仁、勇都是必不可少的要素,而将“勇”、“知耻”和饮食联系起来,是由于在食物不是太丰富的历史条件下,遇有食不果腹的情况,或者有美味降临,不同的人面对食物呈现的各种情态,常常是德行的高下、有修养和没有修养的一个标尺。“勇”这种“达德”,是由于“知耻”而见乎勇。如果将“勇”用于“争饮食”,荀子称这种“勇”是狗彘之勇、小人之勇 。孔子也说“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王充在《论衡·非韩篇》里也讲到饮食和礼义的关系:“烦劳人体,无益於人身,莫过跪拜。使韩子逢人不拜,见君父不谒,未必有贼於身体也。然须拜谒以尊亲者,礼义至重,不可失也。故礼义在身,身未必肥;而礼义去身,身未必瘠而化衰。以谓有益,礼义不如饮食。使韩子赐食君父之前,不拜而用,肯为之乎?夫拜谒,礼义之效,非益身之实也,然而韩子终不失者,不废礼义以苟益也。”意即饮食肯定比礼义有用,但当君父赐食之时,你韩非为何还要先拜而后食呢?可见礼义是不可废的。盖礼义是文明的标识,接人待物,尤其是在饮食面前,可以使人少耻辱也。“恭近于礼,远耻辱也。”
综上先贤所述,知耻是修身的前提,知耻是自尊的重要表现,它是一个正常人所具有的最基本的道德感,唯有知耻,才有自尊,人人知耻,则正义流行,人人无耻,则邪恶大行其道。行自身出,身由心使。“有草名含羞,人岂能无耻!”一个人具有正确的荣辱观,知善知恶、知是知非、知荣知耻,就会有所为,有所不为。让我们为祖国的繁荣昌盛、人民的幸福生活和国家的尊严,重温胡锦涛同志关于“八荣八耻”的社会主义荣辱观,继承和发扬中国优秀文化传统中的政治智慧,做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公民,促进良好社会风气的形成和发展贡献智慧。
殷生良
2017年岁次丁酉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