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后期,宋国政局动荡、灾害频发、外交受挫,可谓处于内外交困之中。内外因的共同作用下,宋国国力日渐衰弱,在各诸侯国中的影响力也不断下降。在用实力说话的春秋战国时代,宋国阅尽世态炎凉,即便其并无大的过错,依然不可避免地会被大诸侯国抛弃。
失败的救灾大会
史书记载,春秋后期宋国连遭两次大规模的火灾,损失惨重。透过史书下宋国灾害,我们可以发现当时一些很微妙的政治气氛。
宋平公三十三年(公元前543)五月初五,宋国都城发生特大火灾。这场火灾不仅使宋国蒙受了巨大的物质损失,还制造出一起令人唏嘘不已的人间悲剧。失火当日,火势不可阻遏迅速烧到了宫内。大家都忙着往外跑,鲁宣公的女儿、宋国第二十五任国君宋共公的妻子共姬却坚持在屋里不肯出来。共姬自小受到的是贵族教育,在没有仆人侍奉的情况下,贵族妇女是绝对不能走出家门的,她只能在房间里等着仆人到来再一起走出房门。就这样,她被大火活活烧死。她的死,在当时引起人们的普遍关注,议论纷纷,就连坚持道统的儒家经典都觉得没必要这样守礼。《左传》引用“君子”的话来评价:“女而不妇。女待人,妇义事也。”也就是说宋共姬守的是闺女之礼,而不是妇人之礼。黄花闺女一定要等人来救,妇女是可以便宜行事的。
这年十月,出于同盟国之间互助的原则,晋国召集齐、宋、鲁、卫、郑、曹、莒、邾、滕、薛、杞、小邾等十二国在澶渊会合,大会的主题只有一个——商讨“归宋财”,准备向宋提供财物援助,以解决其受灾问题。尽管作为大会主持人的晋国大夫赵武苦口婆心劝大家慷慨解囊,出财物接济宋国的灾难,毕竟都是盟国,说不定日后谁也难免有困难的时候,都应互帮互助,但是救灾大会最终还是没能取得任何效果,没有人肯出手援助受灾者,也没有任何救济品被送到宋国。当时的社会舆论倾向于诸侯国不能实现赠送财物赈灾的行为是不守信用的表现。为示惩戒,鲁国在《春秋》中没有记载参加这次赈灾大会的各国大臣的名字,甚至没有提到鲁国也参加了这次大会。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很容易得到这样一个结论:宋国此时的政治影响力已经大大减小,与春秋初年时的政治地位已不能相比较了。
神秘的中原大火
宋国的第二次大火灾发生在公元前524年。这次火灾不仅发生在宋国,卫国、陈国、郑国也同时受灾。这次大火可以说非常诡异,甚至带有很浓的神秘色彩。为什么这么说呢?根据史书的记载,早在火灾发生一年前,已经有人夜观天象预测出了大火发生的时间和地点。
公元前525年初冬,中原各诸侯国的人们在夜空中看到一颗彗星出现在一颗名叫“大火”的亮星附近,光芒西达银河。鲁国大夫、占星家申须根据星象历法发布预言说:“彗星是用来除旧布新的,天上发生的事常常象征凶吉,现在对大火星清扫,大火星再度出现必然散布灾殃,诸侯各国恐怕会有火灾吧!”
另一位鲁国大夫、占星家梓慎进一步分析说:“去年我见到它,这就是它的征兆了。现在它在大火星出现时更加明亮,必然在大火星消失时潜伏。它和大火星在一起已经很久了,难道不是这样吗?大火星出现,在夏正是三月,在商正是四月,在周正是五月。夏代的历数和天象适应,如果发生火灾,恐怕有四个国家承当,在宋国、卫国、陈国、郑国吧!宋国,是大火星的分野;陈国,是太皞的分野;郑国,是祝融的分野,都是大火星所居住的地方。彗星到达银河,银河就是水。卫国,是颛顼的分野,所以是帝丘,和它相配的星是大水。水,是火的阳姓配偶。恐怕会在丙子日或者壬午日发生火灾吧!水火会在那个时候配合的。如果大火星消失而彗星随着潜伏,一定在壬午日发生火灾,不会超过它发现的那个月。”
第二年夏季五月,大火星开始在黄昏出现。五月初七刮风。梓慎说:“这就叫作融风,是火灾的开始,七天以后,恐怕要发生火灾吧!”初九风刮得很大。十四日风刮得更大。宋国、卫国、陈国、郑国果然都发生火灾。从史书记载看,受灾的四国中郑国对于火灾的救援最为积极,所采取的措施也最为得当。火灾发生以后,郑国的子产在东门辞退了晋国的公子、公孙,派司寇把新来的客人送出去,禁止先前来的客人走出宾馆的大门;派子宽、子上巡察许多祭祀处所以至大宫;派公孙登迁走大龟,派祝史迁走宗庙里安放神主的石匣到周庙,向先君报告;派府人、库人各自戒备自己的管理范围以防火;派商成公命令司宫戒备,迁出先公的宫女,安置在火烧不到的地方;司马、司寇排列在火道上,到处救火;城下的人列队登城。第二天,子产派野司寇各自约束他们所征发的徒役不散开;郊区的人帮助祝史在国都北面清除地面修筑祭坛,向水神、火神祈祷,又在四城祈祷;登记被烧的房屋,减免他们的赋税,发给他们建筑材料;号哭三天,停止开放国都中的市场;派行人向诸侯报告。
大火发生后,宋国、卫国也采取了措施积极救灾,但陈国却不积极组织救火,许国对于遭灾的四国也不进行吊唁,因此“君子是以知陈、许之先亡也”,说明陈国、许国会先被灭亡。由此可见,郑国、宋国、卫国在春秋后期时国家行政机构还能正常运行,宋国国运还未到结束之时。
被抓的宋国大臣
虽然宋国对晋、楚两国均小心侍奉,但与郑国相比,宋国更倾向于事晋,甚至在其他诸侯国因晋国内乱势力衰弱而不事晋的情况下,仍然对晋国尊敬有加,不忘侍奉,连晋国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诸侯唯宋事晋”。宋国的付出并没有得到足够的回报,晋国对宋国没有给予足够的尊敬与支持,反而屡次打击宋国。在宋国对滕国、薛国、郳国控制权的争夺中,晋国不仅没有支持宋国的主张,反而将宋国大臣仲几抓获押解到晋国。
公元前509年,诸侯国承担了修筑成周城墙的任务。宋国的仲几却不接受工程任务,而是要让滕国、薛国、郳国等附属于的小国代替本国承担修筑劳作。薛国的宰臣和仲几之间有一番争执。宰臣说:“宋国无道,让我们小国和周朝断绝关系,带领我国事奉楚国,所以我国常常服从宋国。晋文公主持了践土结盟,说:‘是我国的同盟,各自恢复原来的职位。’服从践土的盟约,或者服从宋国,都唯命是听。”仲几说:“践土的盟约本来就是让你们为宋国服役的。”宰臣说:“薛国的始祖奚仲住在薛地,做了夏朝的车正,奚仲迁居到邳地,仲虺住在薛地,做了汤的左相。如果恢复原来的职位,将会接受天子的官位,为什么要为诸侯服役?”仲几说:“三代的事情各不相同,薛国哪里能按旧章程办事?为宋国服役,也是你们的职责。”晋国官员士弥牟说:“晋国的执政者是新人,您姑且接受工程任务,我去查看一下旧档案。”仲几说:“即使您忘了,山川的鬼神难道会忘记吗?”士弥牟发怒,对同为晋国大臣的韩简子说:“薛国用人作证明,宋国用鬼神作证明,宋国的罪过大了,而且他自己无话可说,而用鬼神来向我们施加压力,这是欺骗我们。‘给予宠信反而招来侮辱’,这就是说的这种情况了,一定要惩罚仲几。”于是就抓了仲几回国,之后又把他送到京师。
公元前504年,宋景公派大臣乐祁前往晋国以示盟好,却无意间卷入范氏与赵氏的矛盾之中,最终客死他乡。乐祁进入晋国后首先见到了赵简子,赵简子迎接乐祁,和他在绵上喝酒,乐祁奉献六十面杨木盾牌给赵简子。这件事外人看起来稀松平常,可要放在当时的背景下就不简单了。按照乐祁家臣陈寅的说法,他们之前一直都依托范氏,可如今向赵氏献上礼品,是表明了要投效赵氏了。陈寅感到很是不妥,认为范氏必定不能善罢甘休。
陈寅说:“从前我们事奉范氏,现在您事奉赵氏,又有进奉的东西,用杨木盾牌招来祸患,没法办了。然而由于您出使晋国而死,子孙必然在宋国得志。”范献子后来对晋定公说:“由于国君的命令越过别国而出使,没有正式报告使命而私自饮酒,不尊敬两国国君,不能不加以讨伐。”晋国就此逮捕了乐祁。乐祁被拘在晋国三年,直到公元前502年才获准回国,却不幸在途中死于太行。
晋国两次抓捕宋国大臣的事情,很明确地透露出了春秋后期的宋国势力的衰败。原本在春秋初年能影响中原政局的宋国,此时无论是国力,还是影响力已不可同日而语。
【主讲人:马媛媛 《京九晚报》记者:贾若晨/文】